马吕斯是马赛埃斯塔克区高处一座废弃水泥厂的管理员。珍妮特靠着收银员微薄的工资独自抚养两个孩子。他们的相遇不会没有麻烦，因为除了物质上的困难，他们俩都受到了生活的伤害。他们必须学习如何再次快乐。
《马留斯与贾奈特》电影剧本编导：罗培·盖迪固安翻译：何振淦〔译者按〕：在《马留斯与贾奈特》这部剧本中，作者描绘了一对中年的人的再婚经历。他们各自相异的生活经历使彼此感到急于了解对方。盖迪固安以独特的形式表现了这段了解过程，表现了社会生活与法国普通人的生活真相，富于生活气息，使人感到清新而丰富。影片于1997年上映后，获广泛好评。舆论界指出，“这是一部使人感到有希望的影片”。《马留斯与贾奈特》在法国国内曾获包括戛纳电影节“电影节一瞥”奖在内的六项奖，在国外，获1997加拿大依特罗一魁北克电影节在内的四项大奖。（1）法国马赛的郊外。法国铁道公司马赛调车场。交叉的铁道错综复杂，远处有一座铁路天桥和一座工厂，这是当地较大的水泥厂。早晨8-9点钟，阳光明媚，但行人稀少。一个妇女贾奈特，30多岁，空着手，靠近铁路桥，慢慢走近水泥厂的墙脚，她走到墙边，看到有好几个涂料桶。她注意了一下，望一望周围，自言自语地说：“我腰酸了！”她又停住脚步，转身来到漆桶旁，她俯身去取涂料桶。突然，一个男子的声音喊住了她：“噢，那边的，别动！”贾奈特愕然，急忙地把已拎在手中的涂料桶放下，说；“倒霉，是警察！我的房子快垮了，要不在墙上抹上一层泥的话。这座厂已停产半年，人们都忘记这些涂料。如果我不拿，它们放在这里就坏了。”妇女对着向她走来的男子说：“你能给我吗？”马留斯：“这是厂里的……”男子提高了嗓音，接着说，“你是干什么的？你以为这些涂料是我的吗？人家雇我付了钱，要我看管的。你的证件给我。”贾奈特双眼盯视着马留斯说：“我的证件？”马留斯：“对！你的证件！”贾奈特：“你要告发我吗？行啦，看好你的涂料，放我走吧。这厂不是你的，你刚才跟我说了！我没钱买涂料，买不起。我不是小偷。我把这几桶涂料还你，我走了！”马留斯：“唉，你别走，别说了，把你的证件给我！”贾奈特从提包中取出证件恨恨地交在马留斯手上，然后双手交叉，却是低声骂道：“法西斯分子。”马留斯听到了，于是向前走了一步，厉声对她说：“什么？你说什么？”贾奈特喊道：“我对你说法西斯分子，你不是像我一样的工人吗？你的涂料有什么用？幸好，我不是阿拉伯人，不然我会揍你。”马留斯没有听完她的话，看了一下证件，交给了她。马留斯说：“别说了，走吧！”贾奈特退了一步，平和地说：“太好了。”马留斯用食指竖直放在唇边，说道：“嘘，嘘，别说了。悄悄地走吧……”贾奈特边退欲走，又突然停步转身对马留斯说：“那涂料呢？”马留斯挥手，示意要她走：“走吧！”贾奈特无可奈何地离去。（2）家用杂物超级市场。这是一家专售家用杂物的超级市场，货架上有油漆、刷子、槌子和其它。现在是营业时间。有几位顾客在仔细地观察放在台架上的商品，计算器在算账，发出习惯的“皮布”声。计算器旁坐着贾奈特，她收完线，看着另一位在等待付款的顾客。冷不防，超级市场的主管埃布拉在一旁大声说：“唉，背驼了！”贾奈特发现是埃布拉的声音，急忙抬头注视他，说：“埃布拉先生，怎么啦？”埃布拉：“我对你说话呐。坐直了，贾奈特。”贾奈特：“我直不了。我坐直了，腰就疼痛。”埃布拉暂停片刻，看了看顾客，慢吞吞地说：“算了，算了，别慢吞吞地收钱。”贾奈特在旁边，低声说：“除了你，没有顾客抱怨过。虐待狂！”她身后的收银员急忙劝阻她：“贾奈特，别说了，如果你还是那样，你会被炒鱿鱼的。”贾奈特：“他监视我，我受不了。我总在干活，从没有人指控我。他监视我，因为他受不了我不闭嘴。如果我闭上嘴，再加上我的腰疼，我就要得胃溃疡和肾脏炎。我工资不高，生不起富贵病。”（3）贾奈特家。这是几座平房，位于马赛郊区，房子已很旧。门前有一棵大树，微风吹拂着树枝。房子门前有一条共同的走廊兼作露台；房子的右面是邻舍，院中遍开白色花朵。贾奈特坐在门前的台阶上，背靠着楼梯扶手，在缝衣服。右侧有一间房，门开着，门旁有一具木工工具箱，露出槌子、短锯和其它。室内，一个男孩坐在桌前，他是贾奈特的男孩，今年14岁；他背后是一个女孩，今年20岁，是贾奈特的女儿，她看了贾奈特一眼，继续扶着弟弟马莱克的肩，像在看他做功课。贾奈特看了他们一眼（暂停缝补）说：“将来，你怎么办？你干什么？你成不了气。你爸，他身体好，但是你身体虚，你永远没法在工地干活。”马莱克：“妈，我得14分……”贾奈特：“上一次，你18分。你少了4分，这不算？”马莱克：看着自己的课本，说：“人家从10算起的。”贾奈特：“反正你找不到好工作，你没法生活。你身体太差了。”女儿玛嘉理在一边搭话了：“妈说得对。”贾奈特：“你知道，我为他作了一切牺牲，我从不去发廊。我日以继夜地工作！结果呢，14分。”马莱克提高嗓音说：“妈，我是全班第三名。现在不说了！”玛嘉理：“你别说了，别惹妈生气！快去吃饭！”贾奈特：“去吃饭吧！”玛嘉理：“吃了饭就睡觉！”贾奈特：“你要他生病啊！……”马莱克翻课本。起立，与玛嘉理离去。第二天清晨，贾奈特在马莱克门前，大声喊道：“快起来，到时间了。”马莱克迅速起床，走出房间，亲吻了一下母亲，用意大利语说：“再见！”贾奈特转身，发现女儿玛嘉理在她身后，正在扣衣服，准备离开房间。玛嘉理：“你早，妈妈，想着买可口可乐，没有了。”贾奈特：“记着哩。”又对马莱克说，“好好学习。”玛嘉理：“我是最好的。”边说边关上自己的书包。马莱克：“事实上，伙伴们整天在闹。”说罢，拎着书包就离家。贾奈特也要出门，突然院门外，出现一个声音，贾奈特停步，马莱克急推开院门。门开了，贾奈特怔怔地发现，竟是马留斯，脚边放着两桶贾奈特原要的涂料。马留斯：“你好！我向我的领导说了。他们说，两桶，于是，我就……你知道，这涂料永远不会到厂里。他们都不知道……”贾奈特：“你干吗这么做？”马留斯：“我刚才说了，不光是两桶涂料。再说，他们偶尔也随便拿走一桶……”贾奈特：“那谢谢罗！”马留斯：“不用谢。我给你了，再见。”贾奈特：“再见。”贾奈特微笑着，目送马留斯离去。（4）杂品超级市场。阳光照耀着超级市场，贾奈特端坐在收银桌前。埃布拉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说：“贾奈特，你还在胡思乱想啊！”贾奈特微抬头，仰视前方：“你整天盯着我，不累啊？埃布拉先生？”埃布拉：“坐直了！我不再重复的。”贾奈特：“要是你还老是死盯着我，我就让客人等着付钱！”埃布拉：“坐直了！这是最后的警告。”贾奈特转身，对着埃布拉，故意坐直身子，并且提高噪音说：“我看我必须用民事诉讼语言同你说了。人家可没有请我来当模特儿。给我一把软椅子，我就坐直了。软椅子只属于让游击队员招供的盖世太保坐，这样就不必用铁丝戳指头了！只需把屁股放上一刻钟，他们就告发爹妈和其他人了！……”埃布拉：“待你下班了，咱们再说。”贾奈特：“对，就这样！”收银员（对另一收银员乙低声说）：“这是她好说话招来的。”收银员乙：“没有错。”收银员：“这太简单了。”贾奈特（高声）：“伙伴们，快干活，买吧，消费吧，花光你们的钱包，消费吧，创造就业机会。买吧，挑没有用的买。”埃布拉先生站在他办公室的玻璃窗前，对着贾奈特说：“你干什么？干什么？”贾奈特：“挑最贵的买。”她的声音很高，近似在喊着。埃布拉来到贾奈特面前，企图捂她的嘴。贾奈特挣脱。埃布拉：“你闭上嘴吧。”贾奈特喊得更响：“你放手！”埃布拉终于悻悻地离开贾奈特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。（5）贾奈特家。贾奈特走入院子，朝自己的房间走去。马莱克正好也回家了，他背着书包，朝自己的房间走来，他顺势，看了一眼右屋，这是他母亲的房间。正好，玛嘉理被母亲推着出房门。贾奈特：“快去吧！”玛嘉理生硬地说：“可口可乐没有忘吧？你昨天就该买的。”贾奈特：“我知道，可是，我还是忘了。”马莱克从房里出来，拍拍玛嘉理肩说：“喔，可口可乐，你要出去？还是胡想？”玛嘉理转身，白了马莱克一眼，表示不满，然后转向右屋。贾奈特低着头，不语。她抬起头，脸上流着眼泪。（6）水泥厂。这是一座中等规模的水泥厂，主厂房是白色建筑。地上铺着电线，显得杂乱。贾奈特从厂外走来，脸色阴沉。马留斯穿着工装裤，在远处等着贾奈特。贾奈特并没有觉察是马留斯。直到贾奈特发现她眼前有一个男子挡了她的去路。马留斯：“怎么啦？”贾奈特停步，凝视着马留斯，说：“我累了。”马留斯：“为什么？”贾奈特苦笑了一下说：“我让人炒鱿鱼了。”马留斯：“请你稍退一步。我头晕。”贾奈特：“噢，你可别出事。我常来这里思考问题，从没有事。这一回也是，我父亲过去在这水泥厂工作，当我来找他时，如果时间还早，我就躲在这里等他。有一天傍晚，我9岁，等了很久，他也没有出现。一条蒸气管爆炸，他死了，他才36岁。为什么这厂没有搬。当然有原因，但我们不知道。我父亲死后，人家决定拆毁水泥厂，搬到什么地方？什么时候搬？我们无从知道，没办法。但是，人们还在用水泥，不是吗？”马留斯：“我看到你的头在转。”贾奈特：“你认为我唠叨吗？”马留斯：“不是。我只是想，怎样让你笑，不过我没办法。喔，就是那样。当我小时在学校，为了让同学们发笑，我背向老师，装出瘪嘴——”马留斯露鬼脸，贾奈特稍露笑容。马留斯：“现在做不到了。”贾奈特开朗地笑，马留斯停顿顷刻，然后说：“好，我建议到你家去粉刷。我粉刷得可好呵，我给你上乳白粉——我不仅会粉刷，还会让小偷就范哩。”贾奈特微微摇晃脑袋，说：“谢谢你，但我不要。”马留斯：“因为我的腿？”贾奈特：“不，不是。我并不在乎。总之，我是想说……没关系……”贾奈特说到这里，笑了。马留斯：“你想？你是想咱们竞走，直到那边的遮阳伞？”说罢，指了指右侧。贾奈特还是笑着说：“不是。”马留斯：“我让你先走十步。”贾奈特笑着摇晃脑袋，耸了耸肩。贾奈特：“这太可笑了。”马留斯：“你怕输？”贾奈特：“不是！”马留斯：“我让你……20米。”贾奈特：“不过，我现在不跑……”马留斯：“你必须跑。你羞辱了我。”贾奈特：“我没有。这——”马留斯：“跑吧，跑吧，跑啊！如果我赢了，我就去你家粉刷……”马留斯走了两步，用脚踢开贾奈特脚前的两块小石头，然后回转身来，走到贾奈特身边，微微推了她一下，蹲下来。马留斯：“走啊！一，二，三！”贾奈特开始慢跑，转身去看马留斯。发现他已起步，跟随在后，她回首见马留斯已不跛行了。贾奈特半跑半等马留斯走近，马留斯来到贾奈特身旁。马留斯瞥了贾奈特一眼，说：“就是因为这工作，看守。这倒不是说我更想另一份工作。但是，我又想你绝对应该干下去。要是我到了目的地，就有一条尾巴了。”他挺胸腆肚走着，来到贾奈特身旁，对她说：“当我到达时，会有三百万失业者来到那里等工作。这样，一下子我心里就想，要我见别人，我是跛行者，我就想，惟一的机会要抓住这工作，那就要同情别人。人家会验正是对还是错……他们也会想在西北风的日子里，我带着跛腿，真的就不快了。”马留斯喘着气说话，贾奈特面露笑容。贾奈特同情地问道：“能行吗？”（7）贾奈特家。院中。马莱克拎着书包，慢慢走向院子，玛嘉理跟随在他后面，手挽他的肩膀，缓步向前走来。两人在院门口，遇见贾奈特与马留斯。贾奈特停步，朝两人说：“我介绍一下，马留斯。就是给我们涂料的。”马莱克：“现在，他来帮忙了。”玛嘉理很有礼貌地打招呼：“你好。”马留斯：“你们好。”玛嘉理进屋，打开厨门，说道：“妈，你又忘了。”贾奈特：“没有忘，一会儿我跟你说。”马莱克：“妈，我可以粉刷吗？”贾奈特：“做你的作业去。”马莱克：“噢，就刷一次！”马莱克看着马留斯说：“干粉刷，还要文凭吗？”马留斯：“要。”马莱克：“什么文凭？”马留斯：“涂料工文凭。”他说着低下头，笑了。贾奈特也微笑起来，马莱克也笑了。玛嘉理也笑着看他们三人。（8）宿舍院子。一个男子戴着眼镜，正在看一本厚书。男子是邻居，名叫于斯汀。他高声念道：“甘迪的朋友，固埃尔于1898年建立了一家纺织厂和一座直属工厂的工人镇……”看到这儿，他高声叫道：“贾奈特！贾奈特！你听见没有？”贾奈特：“什么事？”卡洛琳：“广播，卡斯特罗的讲话。”贾奈特出现在房门口。她平静地问道：“他把他的烟斗摔破了？”卡洛琳：“不是！他在他家里。看来，他让出了作战服，换取了一套三间的公寓，以讨法国老板的欢心。”贾奈特：“为什么？”女邻居卡洛琳答道：“因为他在受苦。他要法国投资。不行。但你清楚问题在哪儿？在10年内要是资本主义参与了，但古巴会变成革命前模样的——”贾奈特反感地听着。卡洛琳：“苏联，就和沙皇时代一样。他们就把孩子扔进洗澡水里。”贾奈特好奇地问道：“那又怎么样？”卡洛琳：“那大家就讨论吧。”贾奈特双手一挥，说道：“咱们明天再讨论，今天，我必须找到这差事。”卡洛琳：“必须考虑。贾奈特。必须。”贾奈特走出自家门口。在共用的走廊上慢慢走向阳光照耀下的院子。她突然看到一个男子拎着一个口袋，朝院子走去。贾奈特：“你早，台台！”两人都站定。贾奈特与他打招呼。男子不回答。贾奈特又问道，“夜总会完事啦？”男子点了点头。一个男孩从邻屋出来。男孩说道：“爸爸早！”一个姑娘也跟出来：“爸爸，你早！”男子放慢脚步，走到廊下的一把藤椅边，背朝门口，说道：“罢工了，他们的罢工让我烦了。上次是四个星期，我都没法修我们的电视。”莫尼克生气地站在一间房间的门口说道：“台台，我同罢工没关系，跟电视机无关。加上你的足球，我也无关。我要你谈你们的罢工。”台台：“可是，我同罢工无关。”莫尼克：“我的天，可怜的台台，你怎么变了？台台：“变成什么，上次罢工，有什么用呢？”莫尼克：“有用。它拯救了社会保险！这就是对谁有利。台台，我们有三个孩子，你认为这毫无用处——走吧，别罢工，去投国民阵线的票，去吧。”台台望着她说：“你对我说这些，对。”莫尼克：“什么？”台台：“讨厌，投了他们一次票你不会指责我一生吧！这不是……”莫尼克：“当然是。”台台：“你不会烦我一辈子吧，不行。”莫尼克：“我就要烦你一生。”这时，另一位邻居于斯汀来到他家。他较年轻、开朗，他半途停顿，向台台夫妇打招呼：“台台，你好！”三个孩子看着这场面。于斯汀：“噢，你吃饭了吗？”台台：“别烦我，你走吧。”于斯汀转向莫尼克：“你好，莫尼克。”莫尼克：“你好，于斯汀！”于斯汀：“台台，怎么情绪不好？”卡洛琳：“你好，于斯汀！”于斯汀：“你好，卡洛琳！”卡洛琳：“当我是小学老师时，就记起你来了。”于斯汀（看着孩子）：“那学校呢？”莫尼克：“他们不上学，他们罢课了，因为有人要取消一个班级。”孩子边唱边喊：“没有学校了，没有学校了，我们跑，我们跳！”于斯汀：“没有学校，没有学校，就跳舞。没有学校，这不好，对，但这不是滑稽。”（9）秋日港口。行人熙攘，市场繁荣。贾奈特走在拥挤的行人中间，她看到很多人在一家店铺门前排队。贾奈特走近队伍，问一个妇女。贾奈特：“你在等招聘？”妇女：“是啊，你看呢？”贾奈特苦笑了一下，站到队尾。但队伍进展得很慢，贾奈特愤而离去。贾奈特回到自己家，她扣上院门。她走到自己房门前，发现马留斯坐在桌前。贾奈特对马留斯笑了一下，对他平静地说：“你要跟我上床吗？”马留斯：“不，不是。”贾奈特：“那你想干吗？”马留斯：“我？我什么也不要。你很好，我什么也不要。”贾奈特：“你就这样，毫无要求地重刷我家。没有什么原因？”马留斯：“对，就这样，毫无要求，你觉得太烦啦？”贾奈特：“不。”马留斯：“那，我就继续干。”贾奈特：“噢，不要继续了。”马留斯：“是啊！”贾奈特：“孩子们要回来了，他们必须做作业，你在，他们什么也不听。”马留斯：“唉！这不是我的错。那我就把东西收拾好。”贾奈特：“算了，算了，我来放好。”马留斯：“随你便……你肯定能干，你不愿我干，那是因为……”贾奈特冷冷地说：“马留斯，算啦！你完了吗？”贾奈特收拾了一下屋子，看到马留斯依然沉默，坐着。贾奈特忙坐在桌前，平和地对马留斯说：“对不起，我刚才态度不好。我不习惯家里有个男人。这就成了管我自己的一条规定了。”说着，笑了起来，“你喝几杯吗？我带来了让我们和解的东西。”说着从提包中取出马尔蒂尼酒，并且打开盖子。马留斯：“我不喝酒，谢谢。”贾奈特：“你还在生气？”马留斯摇头：“我不喝酒。”贾奈特：““真的，不喝？”马留斯：“不会。”贾奈特：“从未喝过？”马留斯：“从来没有。”贾奈特自己斟了一杯，举起杯子，笑着对马留斯说：“祝你健康！”马留斯：“祝你健康。”说罢，取过自己的手提包，从中取出自己的香烟，抽出一支，点燃，手持烟卷，凑近贾奈特。”贾奈特扇一扇烟雾，说：“有一天，马莱克的爸爸去买烟，他就再也没回来，在那座脚手架前，他倒下了，猝然死去。从那时想，我就不碰香烟了，我也不再同人做爱，整整8年了。”她暂歇了一会儿，接着说，“我不应该同你说这一切，不过，我同你说，就像同一个真正的朋友说。同你在一起很好，因为你话不多，而我呢……我记得很清楚，同他在一起是怎样的。”她微低脑袋，又说，“我女儿的父亲，不行，我不记得了……也许是因为他摔掉了我……或者说，他当时做得不够好，至于同马莱克的爸爸，那是另一码事……对，是另一码事……我记得很清楚，印象深刻，他爱这，而他做得很好……”马留斯瞪着眼注视她，然后，缓慢地说：“那就试试吧。”贾奈特：“你喜欢我吗？马留斯。”马留斯：“喜欢。”贾奈特不啃声。停顿片刻，微低着头说：“当马莱克他爹死的时候，玛嘉理睡到我床上，因为突然只是一人，那是可怕的。人说，床变成了一种敌对的空间，它是冰凉的，甚至会透穿人的梦。”马留斯：“对，没错。”贾奈特低垂双眼，然后又抬头问马留斯：“你认识很多女人？”马留斯：“噢，就是这么回事。”贾奈特：“生活里有女人吗，生活了很久？”马留斯：“对。”说罢，抽烟不语。（10）贾奈特家。夏天。不大的房间，马留斯穿着工装裤，躺在床上。贾奈特穿着衣服，坐在床上，用手抚摸着马留斯的额头。院中，莫尼克、卡洛琳也在树荫下闲坐。贾奈特独自站在房间窗户前，马留斯亦在。她不安地注视着莫尼克与卡洛琳。贾奈特（自语）：“这家伙想干什么？不可能的，他爱上了我。我已经结过两次婚，有两个孩子了。我再也不要孩子了。我们生活在一起没有未来。”她推开窗户。莫尼克在院中，发现贾奈特，笑着对她说：“你们都一起过夜了？”贾奈特：“是啊，但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卡洛琳（提示性地）：“但，你们没有……那事？”贾奈特：“没有。”莫尼克：“哈，他不常去电影院？”贾奈特：“你问这干吗？”莫尼克：“因为现在你每次去电影院，你会发现主人公都是站着吻女的，背靠墙，两脚踮地……他们就这样干好事……”于斯汀突然出现在院中，他吹着口哨，微笑着看卡洛琳。于斯汀：“你早，卡洛琳。”卡洛琳回答：“你早，于斯汀。”贾奈特在窗前，开朗地注视着他们互问早安，她低声唱起了意大利曲子《我的太阳》。床上，马留斯唱起《我的太阳》。贾奈特边唱边在地上刮去粉刷后的余渍。于斯汀在莫尼克身边，以一本《外交世界》的杂志为掩护，偷看卡洛琳。卡洛琳以一份《人道报》作为用具放在膝盖上，正在剥蚕豆。卡洛琳发现于斯汀在看她，不动声色继续摘豆。于斯汀：“是新鲜蚕豆吗？”卡洛琳：“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问我？因为你在看我。”于斯汀：“为了讲话。”卡洛琳：“为了讲话？你完全可以谈别的事，不是吗？”于斯汀：“那你知道，这豆也是一种毒药吗？”卡洛琳：“什么毒药？我都吃一辈子啦。我像死的样子吗？”于斯汀：“是这样的，我过去有一个朋友，我们一起吃这豆，他死了。”卡洛琳笑着说：“那是你煮的？”于斯汀：“吃了几小时以后，他全身发黄，他的血液中毒了，红血球慢慢减少，他发烧，呕吐，后来……”卡洛琳满脸不悦。于斯汀：“当然情况不一样，有的人两三天就好了，有的人再也没有好，他的心脏停止跳动，或者说他的肾出了问题，尿愈来愈少，于是，血液中集中了很多氮……”卡洛琳愈来愈不高兴。卡洛琳：“干吗要说这个？”于斯汀：“为了讲话。”卡洛琳：“正是为了讲话，你让我中毒了，你不能讲讲下雨还是睛天，像所有的人谈的那样。”于斯汀：“这我可不懂。但是，在蚕豆病里，是那样的。”卡洛琳微笑着看自己的剥的豆，说：“噢，我懂你，你是想说，没有必要胡编这中毒的故事……”于斯汀严肃地回答：“不过，我可没有胡诌这些。完全没有。我没有涉及这些话题，是的，今晚到你家来吃饭。我是借用了一些说法，可不是我自己的。”卡洛琳：“但于斯汀，我什么也没有借给你，我们认识已四十年了。我不能光说你愿意傍晚来，或者说，你喜欢我的豆子，或者说，我还不知道的其他。”于斯汀（挥动双手）：“什么！什么！我不知道的太多了。我们是好朋友，只是涉及这个问题，而你借给我……什么……我不知道的太多！……”卡洛琳微笑着问：“你不再想同我上床了？”于斯汀（低声）：“这……可是，与这没关系，与豆子无关……”卡洛琳：“与一切都有关。有一天，你会说的。”于斯汀：“对。但这……还是……”卡洛琳：“好。我剥完了。我七点吃完，要是你不来，我照吃，如果中毒死了，那就是你的错。”于斯汀：“你的豆子怎么做？”他沉默着，保留着回答。（11）贾奈特家。贾奈特围着一条围裙，进入房内。她用布擦画框的四边。微风穿过窗户，吹动着她的头发。突然，一阵争执声传来。台台：“还是你！你还在批评我。”莫尼克：“对，我还是在批评你。我要一辈子批评你！”台台：“噢，这不行。”莫尼克：“这不是可以原谅的了。”台台：“我开始烦了。”莫尼克：“笨蛋！即使投‘国民阵线’一次票，也是不可原谅的。你什么时候才能懂？”台台：“一次，那没有什么。有一些笨蛋就是投一次票。”于斯汀举着酒杯，向卡洛琳示意。卡洛琳与他碰杯后，一饮而尽。于斯汀喝完后，来到院子，同台台见面。于斯汀：“我记得很清楚，第一次投票是在卡里纳的一棵大松树下，就像是昨天的事。”卡洛琳微微摇头，微笑：“我特别记得我的背。满背枕着地上的小石头。好不舒服。”于斯汀：“但是……唉！如果我们现在再干一回，那就在床上了。不过，如果你想，那咱们首先就结婚。”卡洛琳：“咱们是邻居……我给你做了豆子，就像咱们是生活在一起……这就够了……你不认为？”于斯汀低头朝着卡洛琳的手背吻去。然后抬头，朝卡洛琳微笑。但两人的手紧握着并没有放开。（12）水泥厂。整个厂区如旧，只是有一部分围墙倒了。马留斯微跛着进入厂区空地。他看到几个儿童正在玩耍，他站定，看到一个男孩朝他走来。马留斯注视着他，问道：“你长大了，干什么？”男孩甲：“足球运动员！”男孩乙也过来，马留斯问道：“你呢？”男孩乙：“踢足球。”马留斯：“一样！”男孩丙上来，马留斯问道：“你呢？”男孩丙：“踢球。”马留斯：“啊，也是。这很好，你们已经齐全了，可以组成一个球队。”男孩甲：“你呢，你小时候，灵活吗？”马留斯：“当我小时……对，这是一门好职业，不是吗？我总是梦想自己灵活……去吧，康杜纳，再见。”男孩们：“再见！”（13）贾奈特家。贾奈特的房间，窗户开着。贾奈特进入房内，在餐桌上放餐具及汤盆。马莱克坐在桌前，用手托下巴。贾奈特：“马莱克，你干吗？吃吧。”马莱克：“还不想吃，太早了。”贾奈特（惊奇地）：“太早了？”马莱克：“天还没有黑。”贾奈特：“那你在干什么？”马莱克：“过斋月。”贾奈特：“什么？”马莱克：“过斋月，过斋月，天黑前，不能吃饭。”贾奈特：“中午，你也过斋月？你还没有吃饭？”马莱克：“对。”贾奈特：“你是疯了吗？你认为上帝乐意看到你愈来愈瘦！”马莱克：“不是上帝，是真主。”贾奈特：“什么？”马莱克：“穆罕默德是他的先知。”贾奈特：“那我是谁？”马莱克：“妈妈，这没有关系。”贾奈特：“对，可我是你母亲！我命令你吃饭。不行，你已经瘦成这样，还要过斋月。”马莱克在笑。在院中。马莱克进入院内。他遇到台台的二女儿。传来于斯汀的声音：“马莱克，如果你愿意，我可以同你谈谈，但我本人并不相信。”马莱克：“是吗？”于斯汀：“不是这么回事！我不信上帝，不信耶稣、不信真主！但是，我可以同你谈谈。”马莱克：“那就谈吧。”于斯汀：“你想知道什么？”马莱克：“我妈她是天主教，而我是穆斯林。这是什么回事？”于斯汀：“这，我们就从最简单的说起。咱们先试试，你妈和你，你们不是太远吧……为什么你要笑？”马莱克（用手指右侧）：“我妈就在那儿。”于斯汀：“不，我是想说，你们的宗教并不遥远。像这里，马赛的居民，那都是……唉，你看埃斯泰克的马赛人，安杜姆的马赛人，裘丽埃特的马赛人等等。你听我说吗？”马莱克（用手一挥）：“算是在听。”于斯汀：“那好，你会明白……以埃斯泰克的马赛人为例，都是穆斯林，安杜姆的马赛人，都是天主教，裘丽埃特的马赛人呢，都是犹太教，但他们都是马赛人。”马莱克：“那你呢？”于斯汀：“我，什么？”马莱克：“你住在……”于斯汀：“你是什么意思？”马莱克：“因为你既不是穆斯林，又不是天主教，也不是犹太人，你住在什么地方？阿克斯·安·普罗望斯？”于斯汀无语回答，坐着尴尬地注视马莱克。孩子们都笑了。（14）水泥厂。水泥厂的空地。有几棵树，空旷得像一座森林，传来阵阵鸟鸣。马留斯背着一支猎枪，骑着一辆自行车，进入空地，鸟鸣声吸引了他。他停车，下来，倚在一棵树旁，瞄准前方。他开枪，但未击中鸟。他又骑上自行车，骑向前方。不料，有人在路上放了绊脚石，马留斯没有注意，被绊倒，跌了下来。树旁，走来许多儿童，原来是孩子们搞的游戏。孩子们围着马留斯笑，马留斯也以微笑回答他们，说：“你们成功了！”说罢，从地下坐起，举着猎枪吓唬孩子们。（15）贾奈特家院子。贾奈特在院中忙着整理院子，卡洛琳也在，她坐在贾奈特家前的台阶上，正在整理花朵。贾奈特整理完后，坐在椅子上休息。她闭着双眼，将一条腿架在院子的栅栏上。莫尼克也来了，她转向贾奈特。莫尼克：“谁对一家高质量的妇女洗衣房要出盘感兴趣？”贾奈特（低声）：“她甚至在星期天也来烦人。”卡洛琳：“告诉她，我们在做礼拜。”突然，一个男子进入院子，他是埃布拉先生。他穿着牛仔裤，短袖汗衫，脸上胡子已有几天未刮。埃布拉：“对不起！”贾奈特忙收回腿，她惊愕地发现是埃布拉先生，急忙要从椅子上起来，却一时起不来。贾奈特（惊愕）：“埃布拉先生！”卡洛琳忙问贾奈特：“你认识他？”贾奈特：“认识。原是我头头。”埃布拉：“你好，贾奈特。你看，只要你愿意，你是可以坐直的。”贾奈特点了点头。埃布拉先生把包放在桌上。卡洛琳（双手扶膝）：“你要我买什么？”贾奈特：“不是马上。”埃布拉：“我已经被谢过了，贾奈特，像你一样。”贾奈特：“干吗？这里有不公正。现在，你卖内裤了……”埃布拉：“是的……你知道，当老板不是美事，工资并不比会计多……”贾奈特：“一千法郎，有账可查……”埃布拉：“921法郎。”卡洛琳：“要抱怨了，装穷……”贾奈特：“你们要求提高工资了……”埃布拉：“不完全是，我想自我增加，如果可以说的话。我偷了，被抓住了。”卡洛琳（对贾奈特）：“他变得可亲了。”埃布拉微笑，瞥了一眼卡洛琳和莫尼克。贾奈特也微笑，说：“埃布拉先生，你说实话，偷了什么？”埃布拉：“妇女内裤，你们知道，两条内裤多少钱，我说是纯棉的，洗两次就垮的内裤，我讲的是真内裤。”卡洛琳：“丝的？”埃布拉：“对，是丝的，我太太用的，太太用的。那是因为我太太，她相当胖，总坐着，那裤衩就负担她的全部分量，说得具体些就是这部分……（指着自己的裤裆）正因为她要动，裤子的磨擦就成了鳄鱼的牙齿咬内裤了，时间一长，裤子就全是眼儿了……”莫尼克：“你太太整天坐着，是干什么的？我倒愿意总坐着……”人们都不停地在笑。埃布拉：“我们有四个孩子，每次她怀孕就长10公斤，不再往下掉。她站着痛苦。再说……我们等着……第五个，还有三个月。”贾奈特（惊异）：“真的？我从来不相信你会……，埃布拉先生。”埃布拉：“如果让我得到某种东西，不要亚洲丝，你知道……因为不论什么丝，只要是亚洲的，洗两次，它就抽缩。”贾奈特：“你不会让我们看东西吧？”埃布拉：“这倒是真事。他们的蚕在他们发工人工资前，该好好喂它们，你们同意吗？”莫尼克（克制着笑）：“好，你现在让我们看看你的短裤，或者现在不给我们看。”埃布拉：“这不难！”他用手举着短裤，出现在众妇女面前，她们惊叫了起来：“噢！”贾奈特：“小啦，小啦！真丝的。”埃布拉：“是这样！”两个妇女严肃地说：“啊！”卡洛琳在埃布拉翻转这短裤时说：“怎么样？”莫尼克：“好！虽然我的台台喜爱蓝色。”埃布拉在妇女们的嬉笑声中，继续翻转短裤，并且伸开，让人看。莫尼克：“我攒了两个月修电视费。当台台以后知道我花400法郎，买短裤衩。”贾奈特：我才不管，我签了一张空头支票。”卡洛琳：“噢！是真的？”贾奈特：“每个月，我付了水电费，在银行里，就什么也不剩了。”莫尼克（向卡洛琳瞟了一眼）：“那以后你怎么办？”贾奈特：“眼下，我习惯了，我就等着客人来……”卡洛琳、莫尼克知道贾奈特是在开玩笑，不禁笑了起来。卡洛琳并且用手挽着贾奈特的肩，吻她的面颊。（16）贾奈特家。清晨。玛嘉理已起床，正在一面半圆形的镜子前照自己。她侧面的镜子照映出她丰满的背脊。贾奈特穿着蓝色牛仔裤与短袖衬衫进入室内，她瞥了玛嘉理一眼，微笑着看看玛嘉理正在整理自己的胸罩。贾奈特：“喜欢吗？”玛嘉理：“还行。但我不知道是否喜欢。”贾奈特注视着女儿笑着说：“你真俊。”玛嘉理：“是不是太高了。”贾奈特：“有一点。但是，还可以。”玛嘉理以为母亲是安慰她，有意摆弄自己的胸罩。贾奈特见状忙说：“别弄，别弄，我是说说，这很好。看到你这样，很有趣，你长大了。”玛嘉理：“如果我这么出去，没到结婚就怀孕了。我怎么办？”贾奈特（暂歇后）：“当外婆，真有意思。你的未婚夫叫什么？”玛嘉理（羞涩地）：“啊！妈妈……”贾奈特：“现在你不能跟我说！”玛嘉理：“你过去对你妈什么都说？”贾奈特：“噢，我母亲，我都要生你了，她还以为我是处女哩！……保留他的名字，你一切都好。美不是害羞的事，重要的是你为谁美。当我们知道……”玛嘉理：“你，你不愿意。”贾奈特：“我对你一说，先保留名字不说。……”玛嘉理笑了起来；贾奈特也亲切地微笑。（17）一座被废弃的屋内。黎明。这是水泥厂附近空地上一座已被人废弃的屋内。地上有杂草，形成一块地毯，贾奈特与马留斯刚做完爱，他俩前夜显然宿在这里。贾奈特穿了一条牛仔裤，短袖汗衫，坐在地上背靠墙，正在弄自己的头发。马留斯穿着红色工装裤，躺在贾奈特身旁，他神情稍感疲惫，正从自己的口袋内掏出香烟及打火机。贾奈特发现他去摸口袋，忙转身，发现他已点燃香烟，在一旁边抽烟，边注视贾奈特。贾奈特微笑着，看着马留斯的眼睛。她用手抚摸着他的眼睛。马留斯待她抚摸完后，继续注视她，贾奈特微笑，笑得十分甜美。马留斯也笑了，但他忽然变得严肃，注视着前方，抽了一口烟。两人愉快地对视、微笑。空地上的一条大路。四周无人。阳光普照。两人轻松地在路上漫步。贾奈特突然挽着马留斯的手臂，平和地对马留斯说：“我对你不了解。”马留斯似乎在听附近树上的鸟叫。马留斯：“别说话，必须说话，就得看天，呼吸。”贾奈特（好奇地转身注视）：“可我好奇，我还想知道，嗨。”马留斯：“什么，发生的事已经发生了。你已经结婚了，你有了爱你的人。而且要开始说。我们感觉到已经感觉了……我们不谈这一切……我知道说话，这会妨碍你去享受今天……”贾奈特又注视他一会儿。眼睛内充满不解与情意。马留斯继续说：“我喜欢新的东西……所有的东西，我们和其他人都已做了。只要每次我们干的都是新的。”贾奈特（微笑）：“你平时话不多，但每当你讲话，很好，我喜欢听。”马留斯看到贾奈特十分幸福，他低下了头，看自己的脚，沉默了一会儿。马留斯做了一个动作：“我可以抚摸你的肩吗？”贾奈特（转过头注视他）：“当然可以，你为什么要问我这？”马留斯：“我不知道。但你看我们马上要遇见人了……这变成合法的了，不是吗？”贾奈特看着远方，将上衣搭在自己肩上，很大方地走着。远处走来的是邻居莫尼克。莫尼克单手揉贾奈特的肩说：“你刚回来？嗨！……你同我说，这回你们两没有碰！”贾奈特（耸了耸肩）：“我不方便。”说完，准备走开，莫尼克却追问。莫尼克：“怎么样，玩得好吗？”贾奈特：“我一会儿跟你说。”转身要走。莫尼克：“喂！……我可要比这问得更详细的！”贾奈特（自豪地）：“你知道，他的屁股真美，像只苹果！”莫尼克大笑，望着正在走的贾奈特。（18）贾奈特家。早晨。玛嘉理与贾奈特在室内。玛嘉理退了一步，看了看表说：“你看，都几点啦？”玛嘉理的话引起了贾奈特的注意，她问道：“什么？”玛嘉理（背靠房门）：“你去哪儿啦？马莱克去学校迟了。幸好我醒了。”贾奈特：“现在几点了？”玛嘉理：“8点50分。”贾奈特：“今天你不上课了？”玛嘉理：“我等你哩。”贾奈特：“为什么？”玛嘉理：“你昨夜一整夜没回来，你该预告我们一声，这是最起码的事。”贾奈特：“你知道，这事预先未料到。”玛嘉理：“我烦了，别谈细节，我不感兴趣……”贾奈特：“你今天怎么啦？”玛嘉理：“我也不知道，行。要咖啡吗？”贾奈特：“要。谢谢。你弟弟吃早点了吗？”玛嘉理（抬头）：“妈妈，我该同你谈重要的事。”贾奈特：“你让我不安了。”玛嘉理：“这我知道。劳你驾了。贾奈特：“你要结婚了？”玛嘉理（不满地）：“妈妈！”贾奈特：“你怀上娃娃啦？”玛嘉理微笑表示否定，她说：“妈，瞧你。”贾奈特：“嗨，快说，你没有让我痛苦过，那就快说。”玛嘉理（低头）：“我要走了。”贾奈特：“怎么？要走？”贾奈特的声音充满不解与困惑，她再次要女儿证实：“要离开家庭？”玛嘉理：“妈妈！”贾奈特还是不解，她微摇脑袋，她问女儿：“是什么不行？是因为马留斯？”玛嘉理忙解释：“不是！”贾奈特急忙说：“不行。因为你知道，我有权利认识另一个男子。你讨厌他？”她微低着眼睛，“你知道，咱们可以都谈清楚，他帮了你忙，不是吗？”玛嘉理又急于澄清：“我去巴黎上学。”贾奈特：“去巴黎！不行。你疯了？你知道巴黎会出什么事？”玛嘉理（进一步解说）：“什么都能出现。戏院总演电影。”贾奈特摇头，表示不同意女儿的意见：“啊，你到巴黎去过节？”玛嘉理抬起眼睛，严正地说：“不是的；我要去巴黎上新闻课。除去巴黎，你要我去哪儿？而且巴黎也不是中国。乘几小时火车，4小时就到的。”贾奈特：“你在巴黎住哪儿？”玛嘉理：“我和罗丝合住一间房。”贾奈特：“罗丝想读新闻学？”玛嘉理：“不，她想搞戏剧。”贾奈特：“啊……这不得不使我奇怪。”玛嘉理：“为什么你这么说？”贾奈特（摇头）：“没有什么，……（间歇，看着女儿）：我了解你的罗丝，她有很多棱角，她会很快得到肯定的……”玛嘉理抬头注视贾奈特，她一言未发。母女俩对视无言。（19）院内。院内空荡，无人，仅有卡洛琳、贾奈特在聊天。卡洛琳在台阶前，背靠窗户。卡洛琳（有点激动）：“我1944年时，14岁，不过，你知道，在集中营里待过两个月，你会很容易被人看成长了十岁……你想男人和女人，当然，他们是分开的，但是偶尔几个男女交叉了。幸好，我们不是犹太人，因为，犹太人，他们没时间安顿下来。他们只是过路。但我们是些小人物，没有急于消灭我们。他们同意我们的习惯，而照这些习惯呢，人们就睡觉。做爱会让我们变得更结实。就像做梦，人都可以做。没有人能够阻拦我们做爱。只要看到，到处是……但是，人们到处做爱，时常是在泥潭里，站着干……某种事，有时甚至背靠铁丝网，只需盖条毯子，不管是白天，还是黑夜，只要有机会。问题是不要怀孕……因为你会突然变得毫无力量……无力的人……他们有时是回不来了……我们是为愉快做爱，为的是证明我们至少还有这自由，我肯定，没有这个，人就认输。我就是这样保留了我的自我。”说完，卡洛琳回到自己的房间，轻关上门，打开电视机。（20）水泥厂。马留斯在厂的一座建筑物中。他打开电视机，坐在一张转椅上，双脚放在桌上，正在看电视。贾奈特悄悄地进入。马留斯未注意。贾奈特：“马留斯！……”马留斯听到有人叫他，忙放下腿转头问道：“啊，是谁？”贾奈特：“你不认识我了？是我！”马留斯：“啊，是你，我没有等你来……”贾奈特：“喂，你是聋子，像个稻草人！如果还是这样，你该领条狗……替你看守，预报……”两人见面，贾奈特转向右侧，坐在马留斯转椅的扶手上，马留斯见状，便把腿重放在桌上。贾奈特：“我有事要同你谈谈。”她随手扶了扶放在一边的猎枪。贾奈特：“是欢迎鬼的？”马留斯：“不是，是打鬼的。我开了电视，因为鬼怕电视。你要同我谈什么？”贾奈特：“是的，你听着……我想咱们还不知道咱们是在干什么……咱们走得太快了。咱们都30几岁了，我……我有一个儿子，一个女儿，我一生曾有过两个男人……”马留斯：“那又怎样？……是老话说的过二，不过三吗？”贾奈特（稍有点激动）：“不是，听着，这不是那么简单……应当考虑，咱们都应当考虑。”马留斯：“对，是这样的，我懂了”。他蓦然地站起，拿起猎枪，在指自己的脖子。贾奈特：“不行，你疯了不成！”说着，忙推开枪。马留斯：“我从不装入子弹……”贾奈特也站起，将马留斯的手拉向自己：“现在，你过来。”马留斯退缩了一步，问道：“去哪儿？”贾奈特：“别说话，来。”马留斯：“我在值班。”贾奈特：“还有电视吧！走吧，跟我来！”两人亲密地准备离去，马留斯搂住贾奈特的肩，贾奈特搂着马留斯的腰。（21）贾奈特家。马莱克和玛嘉理正在房内看电视节目。贾奈特与马留斯进入室内。马留斯在马莱克身后站定，看电视节目。贾奈特向马莱克问道：“你怎么想马留斯的？”马留斯没有反应，继续看节目。贾奈特：“怎么样？”玛嘉理（耸了耸了肩）：“妈。”贾奈特（粗声）：“我决定了。”马莱克：“马留斯，来，跟我们一起看电视。”马留斯对站在电视前的贾奈特说：“贾奈特，你挪一下，我看不见。”玛嘉理微笑着注视贾奈特。贾奈特慢慢地挪向室内的另一张椅子。玛嘉理专致地看着电视节目，她时而去看马留斯与贾奈特。贾奈特向玛嘉理微笑。玛嘉理仍在注视电视节目。在院中，马莱克与马留斯正坐在院中的一张桌前，马留斯在看书同时辅导马莱克听写课文。阳光照耀着院子，贾奈特不时地哼着意大利民歌《我的太阳》；时而传来贾奈特的洗碗声。马留斯：“但是……并非……放弃。他边说边瞥马莱克一眼。马莱克正在写：“句点，引号完。好，注意，我重念一遍。”马莱克：“等一等。”马留斯看着马莱克书写。马留斯（念书）：“那么……正如热泪……”马莱克：“等一等，我还没有完……”马留斯：“正如热泪盈眶，它是挤压而出，写字也是那样。我们只应该阻止它像眼泪那样挤压出来。它能够在布满星星的夜空，淹没大地……或安慰红的眼，而不是放弃。再念一遍。”天黑了。马留斯和玛嘉理在贾奈特室内。玛嘉理：“没有记者转行电视的。你赚钱不少。但我不感兴趣。报纸、新闻，这是真正的调查工作。”马留斯：“对，这很好。但你想干什么？足球运动员？”马留斯问马莱克。马莱克：“你疯了，足球运动员太累人；律师，因为我喜欢讲话。”马留斯（微点头）：“这很好，好。”贾奈特在一旁，微笑。吃完晚饭，马留斯准备离去，他走出贾奈特房，来到院中，玛嘉理出来，马留斯未注意。玛嘉理：“拿着，给你的。”微笑着递给马留斯一包东西，“这是一次惊奇。”马留斯看到是玛嘉理，他微笑着接过东西，放入口袋，又转身准备离去。（22）水泥厂。这是马留斯上班时，逗留的房间，马留斯打开录音机，听到《我的太阳》的录音。他取下嘴上的香烟，放在烟灰缸上，坐下聆听。录音唱了一小会儿后，马留斯拿起放在身边的猎枪，瞥了一眼，继续听录音。贾奈特家。贾奈特正在洗碗，擦干，放入碗橱内和玛嘉理也出现，帮助妈妈放置碗；其它餐具，她时而微笑，瞥了玛嘉理一眼，玛嘉理继续在干活。传来《我的太阳》的哼唱声。夜晚，贾奈特全家吃完晚饭后，玛嘉理穿着睡袍出现，她亲吻了母亲，贾奈特微笑着，同她道声“晚安”，玛嘉理便笑着离去。接着是马莱克，也来吻告母亲“晚安”，贾奈特微笑着看他离去。夜晚，在院中，莫尼克家的窗上映现着灯光，莫尼克在院中的梯阶前喊道：“贾奈特！贾奈特！”贾奈特闻声出来，在暗地里答道：“噢！有什么事？”莫尼克：“台台没有回来。他没有来吃晚饭，这不是他的习惯，但或许……现在，他正在开始晚归了……”贾奈特：“那他去哪儿啦？”莫尼克：“我也不知道……我们拌了一会嘴，他走了。”于斯汀（打断两人的对话）：“是台台吗？”莫尼克：“是啊，他没有回来，我着急……”贾奈特：“不是因为短裤衩的事吧？”莫尼克：“不是！要拌嘴，理由有的是！”卡洛琳：“有时，你编造的吧？”这时，电话铃声在贾奈特房中传出。贾奈特：“啊，是他的。”莫尼克：“谁？”贾奈特：“那是你的电话！是台台的，没错。”莫尼克：“可这笨蛋要吵醒我的孩子了。”卡洛琳（笑着）：“噢，这两个宝贝！”莫尼克（接电话）：“喂。对，是你吗？你在哪儿？”卡洛琳（冲着莫尼克）：“你听见新闻吗？”贾奈特：“什么？”卡洛琳：“教皇公开需求本堂神甫用避孕套来对付他们的女佣。”贾奈特不禁笑了起来，于斯汀也开怀大笑。贾奈特：“这是胡编的吧！”卡洛琳：“不是，不是真的。”她自己也大笑。于斯汀更是开怀大笑：“嘘，你们别吵，听……”他自己不说话，认真在听。贾奈特与卡洛琳继续在笑，两人挥手对视。贾奈特：“我明白了，哪是台台编的新闻。”莫尼克：“你为什么要笑？”卡洛琳：“对，为什么笑？”于斯汀：“因为，看你们笑，我才笑。”莫尼克：“是台台……”贾奈特：“就是这样，我们都知道了！”莫尼克：“他在医院！”卡洛琳：“什么？”贾奈特（看着卡洛琳与莫尼克）：惊奇地问道：“这让你们笑成这样！”莫尼克：“对，因为他多喝了几杯，他急于转入一条大街——贴满‘国民阵线’标语的大街。”贾奈特（严肃地）：“喝醉了……”莫尼克：“没错，他对着标语扔石头……”卡洛琳（对莫尼克）：“结果呢？”莫尼克：“石头反弹回来，有一块打中了他的头。”众人大笑，于斯汀笑得直擦眼泪。于斯汀：“他好一点吗？”他笑得很厉害，这次用双手擦眼泪。莫尼克：“等一等，缝了两针。”玛嘉理（不愉快地）：“行啦，你们可以去别处笑，我明天就去上课。这些老人都疯了……”莫尼克（拍了一下前额）：“她……”（23）马赛。马赛海边的护堤上，于斯汀严肃地围坐在身旁的马莱克及另一男孩在护堤边上谈着。于斯汀：“我想，天主对信仰的人是存在的，对不信仰的人就不存在……经过天主教的完整主义后，这是另一码事。完整主义，那是一个阶级问题，是权力问题。有些人利用宗教作为压迫、欺诈更穷的人的手段（稍带激动）而只谈穆斯林。你们都理解我吧。还有一个完整主义者就是要世界像他一样思想，就像一个色盲者要人相信，红色就是绿的，因为他看来，红色就是绿的，甚至还有更糟的，有些色盲者认为什么都是灰色的。是啊，在完整主义者看来，全世界就是他们看的那样。他们认为颜色并不存在，他们要求全世界像他们一样是一回事，否则……怪吧！宗教的色盲者就是如此，他们会对你说，例如他们会说天主有一撮白胡子，那么长……你怎么想？你认为天主，他是秃顶吧？怪了，你没有权利这么想，他们替你想了。就像上帝每周到他家去一次那样（他微微地摇晃脑袋）你知道马莱克，你相信天主，他没有时间变换发型，自从……终究，好，嘿……不，但你知道……，有时，我自己说……我们承认，天主他存在。那为什么不呢？一个绝对聪明的人生活在某地，我们的想象力不能引导我们去的地方。为什么不是呢？你认为一个这样的天主会忙于知道你是否吃猪肉、是否做祈祷、或者你是否欠了账。嘿，不是，这是人类关心的事，这是小事，对此，他们不感兴趣，天主，有人认为他存在，有人否认，我相信，天主也烦了。嘿，他感兴趣的是让人都生活在和平中，不要吵架……噢！混蛋！”（24）院内。台台坐在一张藤椅上，正在观看一份杂志——儿童漫画。几个妇女热烈地争论引起了台台的注意。台台抬头张望，看到是贾奈持，她坐在离她家不远的一角。贾奈特：“你好吗？台台”台台：“不怎么样！我注意力无法集中。”贾奈特：“啊，是‘句点’烦人，头疼？”台台：“唉，不是，是她，说了一个多小时了！”贾奈特：“怎么啦？”台台：“是卡洛琳收到了移民局的信，年纪愈大涉及问题愈多，如道德，受苦，以及是否热爱生活等。说明了我们不再年轻了，我们也不再是笨蛋了。我担心我们最终还要老，可是还是笨蛋……”一家餐馆的走廊上。一个男子用面包团扔入水面，鸭子游来吃食。男子：“你知道，我真搞不懂了，我有张支票是900法郎的，我想我是无能为力了。”妇女：“为什么你不打折扣？好好算算！”男子：“因为，这是一张欧洲支票！”妇女：“那又怎么样？”男子：“那是因为法国《每日开支》杂志是以欧洲合同为基础的，再说，你有一系列货币兑换币值的问题，总之，这太可怕了……”妇女：“为什么你不以COFACE为基础？他们是管移民财政的。”马留斯坐在邻桌，他正在看菜单，身旁坐着贾奈特，她也注意菜单。男子：“你是想说，你的制度可以使我从反保证中受益，合同的价值，你要我去找我的银行，让他们打折？”妇女：“就是这样！”男子：“代价是什么？”妇女：“这并不算过分，加上冒险，才是每日汇率的百分之2—3点。”马留斯与贾奈特对视，马留斯又去看菜单。妇女：“你每日的汇率是多少？你应当打10%的折扣，除去杂费，这是对移民的正规汇率。”贾奈特（看完菜骂）：“是免费的？我可没有现金。”马留斯：“你有妇女优惠卡。”贾奈特：“你有现金吗？……让我看看。”马留斯：“没有，别看了。是我请你。”贾奈特：“我可以选菜，要是我想知道要花多少钱！”马留斯：“你挑你喜欢的。”贾奈特：“我最喜欢的，就是不太贵的。”马留斯：“听着，要是太贵的，我就挤压你的脚。”说着，笑了起来。贾奈特没有理会，她继续看菜单。贾奈特合上菜单，交给马留斯。贾奈特：“对，我什么都要，这里的菜很多。”马留斯：“不过，我们不忙，有的是时间……”贾奈特：“我照你的点。”马留斯：“如果你愿意。不要鱼？不要酒？”贾奈特：“为什么你这样说？”马留斯：“这是鱼的配菜，其它就是肉的配菜。”贾奈特：“是这样！”马留斯举起一只杯子说：“这是喝酒的。那只更大的，是喝水的。”贾奈特：“你了解很多东西。你以前有钱吗？”马留斯：“非常有钱，非常，非常有钱……特别在冬天，在阿尔卑斯山，我当了三个季度的侍者。”贾奈特十分开朗地笑了起来。没有想到，一个服务员前来给他们盘子。这个服务员竟是埃布拉先生。埃布拉：“你好，先生，挑完菜了吗？”贾奈特（抬头发现是埃布拉）：“埃布拉先生！”埃布拉：“你好，贾奈特。”贾奈特：“麻烦来了，先生。这是埃布拉先生，我的头头，就是卖我丝短裤衩的那位……”马留斯：“你好，先生。”埃布拉：“你好，丝短裤不是亚洲的。”贾奈特：“你现在在这里工作？”埃布拉：“卖短裤没有前途。”贾奈特：“那你太太呢，她生产了吗？”埃布拉：“我不再是结婚的人了。”贾奈特（不解）：“噢，你离婚了……”埃布拉：“我是想说，我需要时，就结婚，不需要时，就不结婚。”贾奈特：“啊，你撒谎了，你从没结过婚！”埃布拉：“撒谎？不。说我创造了一个视机会而定的潜在家庭，有时，我们都在撒谎，不是吗，贾奈特？”说完，埃布拉离去。贾奈特看了马留斯一眼。（25）市场。行人熙攘，马留斯和玛嘉理来到摊位前。马留斯拿起茴香在看，然后递给玛嘉理，问道。马留斯：“这是茴香。你把茴香当蛋黄酱？”玛嘉理：“是莫尼克拟的单子。”马留斯：“啊！”玛嘉理：“我愿意她幸福。”马留斯：“我也是……”玛嘉理：“我觉得她配得上幸福。我是想说她应当幸福，如果她没有幸福，这倒是不正常了。你喜欢她吗？”玛嘉理注视着马留斯，等待回答。马留斯点头，微笑说：“是的。”玛嘉理：“我相信你。”马留斯不语，垂眼。两人离开市场。（26）水泥厂。马留斯的住所。马留斯、台台和于斯汀正在弄菜，准备会餐。台台：“她在哪儿见到把茴香放进蛋黄酱的？”马留斯：“你爱吃蛋黄酱吗？”于斯汀：“注意，真正的蛋黄酱这菜，应该是绿豌豆、胡萝卜、土豆、菜花、熟鸡蛋等等。”台台（摇脑袋）：“当然……”马留斯：“让我感到好笑，要是他喜好茴香，那就没考虑放上了！”台台：“她也没放上小白萝卜……”马留斯（对台台）：“为什么不放？”台台：“别看我，你让我把东西掉下来了。”于斯汀：“不，你自己让他掉下来的”。台台（看于斯汀）：“什么？”于斯汀：“是啊，注意。你说……一个蛋黄酱，要说一盘蛋黄酱。”台台：“我爱怎么说就这么说，别讲话，你让我掉下来了……”于斯汀：“麻烦！你看，我弄它上来了，啊……你能够按你所要的那样转着拌，让它跳舞，大舞步，你看，它上来了！……”台台（注视于斯汀）：“唉，朋友们必须扼杀在摇篮里。”马留斯（手指台台）：“啊，这，这不好。”台台（微抬头）“噢，这是闹着玩的吆！”马留斯：“这坏！”台台（高声）：“嗨，开玩笑！”马留斯：“这是使坏！”于斯汀：“噢！转着绞，转着，转！”台台：“嗨，我转着哩，不停，好！”于斯汀：“注意，你呢，这可不是尼加拉瀑布，你替我们做的。”马留斯：“你要我换你？”台台：“转，倒油吧！”马留斯：“油都倒了边了！真的，你太笨了。”这时，莫尼克来到桌前，她把鸡蛋打了，放在盘子边，卡洛琳也拿着一只铜炒锅进入室内，莫尼克忙同众人打招呼。莫尼克（摇头）：“他至少放了十五个鸡蛋！”贾奈特围着围裙来到她身旁，向她瞥了一眼说：“嗨，吃上十五天呗！”玛嘉理闻声后，插嘴道：“只要张嘴，全埃斯泰克都能闻到……”卡洛琳：“那……你爱闻薄荷味吗？”贾奈特：“噢，卡洛琳，别那么认真！是我把你带成这样的……开玩笑！”玛嘉理：“噢，我有数。”莫尼克：“噢，开玩笑。”玛嘉理：“不太爱闻，我也不爱蛋黄酱，只是吃的时候……”卡洛琳：“你吃茴香加熟鸡蛋和盐吗？这利尿……”贾奈特（转向玛嘉理）：“你的对象明年也去巴黎吗？”玛嘉理：“不。”贾奈特：“那你怎么办？”玛嘉理：“还没有结婚呢！……”贾奈特：“那我看845公里的距离能延续多久……”玛嘉理：“我没同你说，我要同他过一辈子……”贾奈特；“噢，对不起！”，她边说边露出笑容。卡洛琳：“你想去巴黎干什么？”贾奈特（对卡洛琳）：“当新闻记者。”卡洛琳：“啊，这很好。”玛嘉理：“可妈妈说不好。”贾奈特：“啊，我可没说，我只是说，这，很远，我没说远不好，我说，这，很远，我说过的全部，就是远。”卡洛琳：“必须有原地出身的新闻记者，要不，他们永远不会读我们写的……”玛嘉理：“谢谢，卡洛琳！”卡洛琳：“没有事。你别忘了我们，就是这话。”贾奈特（抬头）：“我有权说，巴黎很远。这也是我的权利，巴黎在地图上有些远！要不，我会把巴黎换上阿克斯——普罗望斯啊！”莫尼克：“嗨，注意，这使我们一次性地取消了阿克斯了！……”卡洛琳的话让在座的众人的孩子都笑了。卡洛琳：“嗨，你们听广播了吗？”台台闻声，抬起了头注视卡洛琳。台台：“又是什么事？”卡洛琳：“他们把教皇的驻地列为人类遗产了。”莫尼克：“是梵蒂冈？”马留斯：“哪个梵蒂冈？”卡洛琳：“是教皇在阿维农的驻地。”台台：“哪儿？他们列为人类遗产？”卡洛琳；“噢，人类遗产。”台台：“人类，你是想说是穷小子建的？”贾奈特：“人类，傻大哥儿。你不知道这是人类。”台台：“噢，那就不再能胡说八道了。”于斯汀：“卡洛琳，‘联合国教科文组织’把教皇的驻地记录下了，必须落实这驻地……”卡洛琳（激动地）：“我不明白为什么保护的总是国王、富人和教皇的住所？为什么他们不把这座水泥厂列为人类遗产，这水泥厂它很漂亮，只是像我们这样的穷人来这儿。当然，肯定没有国王、教皇或总统来拿水泥。台台，真是莫名其妙！”台台微笑。卡洛琳：“什么？”台台：“没什么，但是，水泥，总统……这莫名其妙……”贾奈特微笑着注视着卡洛琳，有时笑出声，并且转动脑袋时瞥马留斯一眼。马留斯也看了贾奈特一眼。于斯汀：“不管怎么说，如果我乱说了，他们也录不了，甘迪的巴特莱拉。”贾奈特：“盖莎科？”于斯汀：“嗨，这是一座由安东尼奥·甘迪建的建筑物。”卡洛琳：“工人原住那里吗？”于斯汀：“哎，当然不是国王拉·巴莱特拉·巴莱特拉意思是说一个行当，就像这里说的那样……”卡洛琳：“那为什么不在这里安排啊？”于斯汀：“要是巴莱特拉是由甘迪建的，他们就不会安排的，别操心了。”台台：“你说的甘迪就什么特别的？”于斯汀：“天才。”贾奈特：“为什么？……过去在这儿干活的工人，他们中也有天才……”几个孩子，包括马莱克都在爬树，台台的小女儿挥手要众人注意。马留斯：“讨厌的孩子，他们要掉下来的……我说，他们会掉下来的！”台台：“可以。冷静点，马留斯，究竟不是埃菲尔铁塔。”贾奈特；“他们在玩，就这么回事。”于斯汀：“树又不高，不碍事的。”马莱克（接于斯汀的话说）：“我们在玩，没问题。”莫尼克：“别爬上树梢，就是这样。”孩子们还在往上爬，台台的小女儿在她哥的帮助下举起了她的小妹妹，并且准备爬上树梢。莫尼克：“别爬得那么高，下来。”卡洛琳点燃了一支雪茄，吸了一口，取下。卡洛琳：“这都是政治，一切是政治。”台台：“噢：卡洛琳，你摆桌子啦！？”卡洛琳：“可你以为……？你在咖啡室喝的啤酒不是政治？例如你每次喝海纳肯啤酒。除了一些啤酒味外，你以为是什么？你对海纳肯提供了一点力量，一点权力。结果是海纳肯原系荷兰的要去收购法国的费歇啤酒了。结果是海纳肯关闭了法国的一些分公司，这是收入问题？在我们这里就多了一些失业者。你看，要是你喝了费歇，代替海纳肯，你就颠倒了程序。”台台：“嗨，我喜爱克隆堡啤酒，我。”卡洛琳：“他傻！”玛嘉理耸了耸肩，对台台瞥了一眼。台台举起了酒杯，看了一眼卡洛琳。卡洛琳又点燃那支雪茄。台台：“什么？……什么？……这是真的，给我雪茄。”卡洛琳：“不，我要吸的。”马莱克下了树，也来到现场，与台台的小儿子、玛嘉理和莫尼克等人一起跳起了舞，室内气氛热烈。（27）贾奈特家。玛嘉理、马留斯、贾奈特都在，他们已吃完早餐。马莱克还在吃早餐，有时摸摸前额。玛嘉理：“头疼了。”马留斯：“对……你知道，我睡了一整夜。”贾奈特向马留斯和马莱克深情地看了一眼。马莱克：“没事，我明白，为什么你拿工资，什么也不干？”马留斯：“啊，你以为这？……有一晚上，一个飞碟停留在水泥厂的中间地带……”马莱克：“行了，行啦，你知道我多久已不信圣诞老人了？”马留斯：“你以为我在撒谎？”马莱克：“要是你没撒谎，那是我听够了……”马留斯：“我从不喝酒。”玛嘉理：“他们原想干什么？”马莱克：“噢，你别参与啦。”马留斯：“他们原想干什么？他们原想看风景、水泥厂的景色不错。在他们家，一切都是平坦的。没有海洋，没有山岭，没有老城市，一切都是干净的，镀镍的。他们都有同样的肤色，同样的高度，同样的体重，同样的宗教……，正因为如此，从科学观点看，他们是很先进的。从另一角度看，就像一切溶进了油……哎，他们就像死耗子那样活着，就是这样……”贾奈特微笑着看马莱克和玛嘉理，然后说道：“快走吧，别迟到了。”马莱克急忙起身，拿起书包，说：“再见。”玛嘉理同样说了一声“再见”。马留斯（用意大利语）：“再见，孩子……”贾奈特收拾完桌子，开始缝衣，马留斯转向贾奈特，但她继续缝衣服。（28）海滩上。马留斯与贾奈特穿着泳装躺在海滩上。马留斯平躺在一条泳巾上，一只手搂着贾奈特的肩。贾奈特俯躺在他身上。她微笑着说：“我们年轻了，这儿很美，我们相爱着。我要下海了，你来，啊！……”马留斯：“我不去，你去吧，待会我来找你。”贾奈特继续邀请：“来吧！”马留斯：“不，你去吧，我一会就来。”贾奈特起身，海滩上有很多游客，当贾奈特下海时，转过身来，向马留斯招呼，玛嘉理和马莱克已在海水中。玛嘉理和马莱克向贾奈特泼海水。贾奈特微笑，海潮涌来，冲向她。贾奈特笑得十分愉快。马留斯在海滩上看他们嬉戏，然后闭上双眼。（29）贾奈特家。玛嘉理交叉双臂，坐在桌前，看着贾奈特同样交叉双臂，马莱克独自在看自己的课本。贾奈特：“快去吧，你们要迟到了。”玛嘉理：“不等马留斯啦！”贾奈特微晃脑袋说：“他可能有事。”玛嘉理（对马莱克）：“咱们走吧！”马莱克：“晚上他来吗？”玛嘉理：“当然，你甭管啦。”贾奈特：“行啦，行啦。再见。”玛嘉理与马莱克：“再见。”同一天晚上。贾奈特坐在马留斯原坐的位置上，玛嘉理坐在贾奈特原来的位置上，正在埋头吃面包。但实际上，她并不吞咽。莫尼克默默地进入餐室，看到气氛沉闷，忙说：“怎么啦？”贾奈特：“没什么！？莫尼克：“你没有去看看？”贾奈特；“干吗？”莫尼克（耸了耸肩）：“我不知道，但我感到似乎有什么事……”贾奈特；“看你说的，有什么事？……”玛嘉理：“是啊！”贾奈特；“是的，必然是那样……”玛嘉理：“好，你不去，我去……”贾奈特：“你要睡了……”莫尼克：“你要我去吗？”贾奈特：“谁也别去，没事。”她高声对马莱克说，“你别吃了，你如今比谁都吃得够多了。”马莱克（掷面包）：“应该知道啊！”贾奈特：“什么？”（30）院中。除贾奈特外，众人又聚在院中。马莱克（双手擦着）：“为什么马留斯不来看我妈了？”台台：“什么？马留斯，你知道，一旦有事就对一切不感兴趣了。”莫尼克：“笨蛋……”台台：“为什么？你怎么侮辱我。”卡洛琳：“不过，她说得对，你只是个笨蛋。”于斯汀与卡洛琳坐在一边。卡洛琳手持雪茄，在看电视，她示意于斯汀保持沉默。台台看着卡洛琳。台台：“对……”马莱克：“你是想说，他们已谈了恋爱。？”莫尼克：“当然，是这个意思。不过，这是一头驴子，他认为所有的人都像他……”卡洛琳（指台台）：“你正应该学学马留斯……”台台“学什么？”莫尼克：“学温存。”于斯汀：“是的，必然有什么了……”台台：“你要他有什么事？”玛嘉理：“不管什么，不是我们，是我，我要同他谈。我同他说，我和马莱克十分喜爱他，不是光是因为我们。”台台：“那是什么？你们都是如此聪明？但你们不能说什么？（暂歇）我，可能是个笨蛋，但是我说话，我也说了某些话……”卡洛琳：“我认识一些十分聪明的哑巴。”台台：“对，不过，这是什么意思？”莫尼克：“这就是说，你不是哑巴。”台台：“是，是的，当然，我不是哑巴。你们那么说，因为我有道理，你们没有其他解释。这是正常的，这很平常。你，你，你遇见了一个……娜娜什么的，你爱上了，你乐于同她一起生活，一旦你同她有了关系，你愿意同她一起过，她却走了。”莫尼克：“那我呢？”台台：“什么？什么？但这是一样的！”玛嘉理：“但是，莫尼克，他爱你。”莫尼克：“是么？玛嘉理，你很好。”台台：“好，现在咱们到此为止，这占了一半时间。”黑夜，在贾奈特家。贾奈特正坐在桌前抽烟。莫尼克在室外喊道：“贾奈特，你来吗？又开始了……”贾奈特没有回答，只是抽烟，不时把烟灰弹入烟灰缸。（31）水泥厂。天气带淡白色；贾奈特在厂区的一条马路上走着。传来帕瓦诺蒂的歌声《我的太阳》。马留斯穿着工装裤出现在厂区。贾奈特在厂区的坡地上，看到了马留斯，她注视了一会儿，走下高坡。两人未会见，未交谈。（32）院中。卡洛琳靠在门口。莫尼克坐在梯阶上，像在等人。卡洛琳（问贾奈特）：“怎么样？，你见到了他吗？”贾奈特：“见了。”莫尼克：“那怎么样？”贾奈特：“没什么。”卡洛琳：“他怎么说？”贾奈特：“我刚才同你们说了，‘没什么’。”莫尼克：“但他没作出解释。”贾奈特：“我们都没说话。”卡洛琳：“噢！”贾奈特：“我老远见着他。他没见我。”卡洛琳：“不过，他该给你个解释。”贾奈特：“但他什么也没给，什么也没允诺。”莫尼克：“那！你不好奇么。”卡洛琳：“或者说你并不像你认为的那样爱他。”莫尼克：“噢，注意，这也许更好，这样你就忘得更快！”贾奈特：“我要回去了，我还得洗涮碗盆呢。”卡洛琳：“你傻啦，贾奈特，这是一个不幸者的命中注定。相信我。几个月里我们每天说，我们要死了，尽量找重要的事做，结果并非如此。”贾奈特：“我去洗碗，我不喜欢碗都摊在桌上。这……”卡洛琳：“你不能始终一无所知地待着，这会使你瘦下去的。”贾奈特：“我不能为一个让我倒霉的家伙瘦下去，不行！不论怎么说，玛嘉理的爸爸已经让我受了苦，马莱克的父亲没有预告我，当一个脚手架倒下时，应该自己想办法。（耸了耸）好啊，我都习惯没有什么解释了，什么也不干，到头来完蛋。好，晚安。”莫尼克（瞥了一眼卡洛琳）：“我们怎么办？”卡洛琳：“你想怎么办？人要幸福，但事与愿违。你看，苏联过去的情况。”（33）水泥厂。台台与于斯汀出现在厂区。他们轻声地朝马留斯的住处走去。台台搬了几块砖头，向于斯汀打招呼。他把砖头放在地下，对后赶到的于斯汀说：“我得搬十天，累死了。”于斯汀挽着他的肩，说：“你太重感情了，台台！”台台：“啊，是这样吗？”也许你说得对。”原来台台是把砖头搭高作为垫高的工具。他爬上砖堆，看了看窗内：马留斯正坐在椅子上，手扶猎枪，注视门外的动静。于斯汀（对台台）：“嗨，他先有措施了。他不愿放手。如果我们进去抓住他呢？”于斯汀（点头）：“我愿意。”台台：“咱们干。”（34）小酒馆。小酒馆内，人声嘈杂。台台进入酒馆后，向柜头那边的酒保问：“有费歇啤酒吗？”酒保：“啊，没有，汉纳肯或者一罐1664年的。”台台：“汉纳肯吧！（对后来的马留斯）：“叛徒！”马留斯（哼唱）：“他倒有手法和策略。但是，但是他有苦难。对，只有一种办法能使树枝弯，只有一种办法能使树枝弯，那就是脱下他的法衣，脱下他的法衣。”食客：“这家伙想干什么？”食客乙：“唉，唱啊！？蓄胡子的顾客：“唱下去，你认识这家伙？”马留斯（微带醉意）：“那就是脱下他的法衣，让树弯……”他的歌声引起了众人鼓掌。台台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于斯汀。酒保（对于斯汀）：“唉，你的朋友有一个漂亮的身材。”于斯汀（随口回答）：“嗯！”马留斯（还在哼唱）：“脱下法衣，脱下法衣。”顾客：“不论怎么说，他的身材好。”台台（问顾客）：“你喜欢他啊？你喜欢，我就卖给你。我自己也可以卖，看我值多少？行，别泄气。你泄气啦。”于斯汀：“也许在生活中可以接受，但必须稍让步，你不知道吧，我们都是些动物。我们都是黑人，阿拉伯人，男人，女人，犹太人，莫希干人，这些人他们都烦你……”马留斯（停唱）：“那就是让树弯。脱下他的法衣。”蓄胡子的顾客：“把这个家伙请出去。不能到25岁还要人管着。”马留斯：“怎么啦？怎么啦？”台台对他身旁的顾客：“给我几个钱。”食客转头望他：“这真是一个大杂烩的小酒吧。”台台：“什么？我没钱修电视，但我干了一切。我投了‘国民阵线’一票，我进行了罢工。我想穿上盔甲，上啊，别泄气，上！”台台的醉状使酒保感到无奈，想拖他离开柜台。台台（对酒保）：“你放开手，来吧！”小酒馆的骚乱引起顾客们的不安，有人赶忙至电话间打电话：“吵架啦，我说有人吵架！”于斯汀的加入使小酒馆的骚乱有增无减。终于马留斯让人搀扶着产出酒馆，于斯汀，台台也随着出来。三人跄踉地来到马赛海边的低台阶上，马留斯用海水洗面。马留斯：“噢，倒霉……我自从……就不再喝了。”台台：“他妈的，贾奈特，她同我说，你从不喝酒。”马留斯：“她怎么样？”于斯汀（仰望天空）：“好！”马留斯：“孩子呢？”于斯汀（望着马留斯，似有些吃惊）：“好！”马留斯：“酒后吐真言，自从……我就不喝酒啦，我是说，出事后我就不喝酒了。我从未同人说过。我现在同你们说，因为……”于斯汀：“因为你醉了。”马留斯（沉默一会后）：“是的，我有过两个孩子，一男一女，男的4岁，女的6岁。我们叫醒他们，出去，当时是为了我妻子的生日。我们喝了一点。是她开的车，她喜欢开车，也许是因为她同我喝得一样多，我不记得了，我们在结冰的马路上开的，喝或没喝，在一块冰上走，你不知道，即使我自己，在开车时，我也可以做大事，除非我……替她死。在那里，是她死了，一下子就死了。孩子们在后座，他们系了安全带，但是，没有救活。只有我，我没有被压得太厉害……是的。”台台：“但是，她，贾奈特知道吗？”马留斯：“主要是因为孩子，我没有回去。”三人都沉默不语。于斯汀低垂双眼，他不敢看马留斯。马留斯：“嗨，想爱孩子必须要有勇气，而这个勇气……我没有了。那天早晨，我看着孩子们在家中吃早点……就是这样，家庭……吃完早点，他们就未能学校了。想法就开始肯定：他们将不回来了。有千百条理由认为从学校不回来的路程有许多……暂不说，傍晚，必须走相反的路……暂不说在学校有许多危险，现在看事愈来愈清楚了。是的，孩子们走了，不敢肯定，他们会回来。于是，整整一天，你像个傻瓜那样待在那里，试图寻找各种理由来让你安下心……我已不再有勇气做这一点。有几次，我看着他们，马莱克和玛嘉理……然而……我看到的是我已死的两个孩子的形象，我知道。这，我不再能……我做不到……”台台：“噢，倒霉鬼。”于斯汀：“什么？”台台：“睡着了。”于斯汀：“你知道什么？……这家伙……他心里的音乐已不多，将使他自己的生命跳不起舞来。”台台：“讨厌，于斯汀，讨厌！你说了一些句子和词汇。”于斯汀：“啊……啊，这不是我。是塞里娜，我姨妹说的……”于斯汀：“塞里娜，是搞文学的……”台台：“塞里娜，是个男人？”于斯汀：“你知道什么，台台……”台台（疲惫地、突然）：“我们都是大老粗，就像奥佛涅特人一样。”于斯汀：“你知道什么是联系吗？”台台：“联系？”于斯汀：“是啊，与某个人的联系。”台台：“哎……”当一个人与……当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有联系是吗？”于斯汀：“正是。”台台：“没有错，于斯汀。”于斯汀：“就是嘛。”（35）贾奈特家。夜晚，在贾奈特家中。贾奈特躺在床上，穿着睡衣。台台与于斯汀走进卧室，台台轻身转了床铺一圈，见贾奈特依然熟睡，不忍心吵醒。于斯汀也转了一圈。两人都用食指放在嘴上，互相示意：“嘘！”两人沉默了会儿，决定轻声、准备离去。贾奈特未醒。台台与于斯汀轻声地走出房门。两人抬起了一个巨大的物体，轻声地放在贾奈特床上。人们可以发现，这是马留斯。物体的放置声惊醒了贾奈特，她喊了声。台台与于斯汀几乎是同时，要贾奈特勿出声：“嘘！”、“别出声！”“别叫！”“别吵醒大家！”台台要于斯汀接住盖在马留斯身上的毯子：“接住，别落在地上！”台台：“一个十分强烈的联系，十分强烈。”于斯汀（对贾奈特）：“嘘，别叫，他的两个孩子死了，死了！”贾奈特闻声，急忙坐起。台台：“嘘！”于斯汀：“但，不是你的孩子，不是你的孩子，他们睡在隔壁，别出声，我撒手了，你千万别叫，同意吗？”贾奈特：“这两个鬼儿子！”于斯汀：“嘘！”台台（低声）：“他在心里不再有音乐而跳不起舞来。”贾奈特：“对。你们两个是彻底的乱来。”于斯汀：“没错。”贾奈特：“让我起来。”于斯汀（低声，激动地）：“千万别叫！”台台：“别叫，贾奈特。”于斯汀：“我们要向你说非常重要的事。”贾奈特：“要对我说话，先得让我起来。”台台：“于斯汀跟你说的，你得听着。”于斯汀：“好，听着，听着……是因为他的两个孩子。”贾奈特：“我的孩子（贾奈特激动得手在颤动），马莱克与玛嘉理？”于斯汀：“不是！是他的孩子，他的，不是你的。”台台（轻声）：“为了他的妻子。”贾奈特：“什么？”于斯汀：“什么？”台台（对于斯汀）：“为了他的妻子……”于斯汀：“对，他结过婚，对，但是妻子死了，他有过两个孩子，但也死了……”贾奈特：“对。我不相信你们。”于斯汀：“但是，见鬼了，是他跟我们说的。”台台：“我们从他嘴里听到的！”于斯汀：“为什么他要推给我们这些杂事？”贾奈特：“因为他乐意别人关心他的命运。就像……他的腿，是不是？再说，如果这是真的，为什么他要向你们说？他原可以同我说嘛，这是最简单的了！”台台：“他喝醉了！”贾奈特：“对啊，对啊，就像他从不喝酒……而他醉了。”贾奈特愈说愈生气，他转过脑袋，似不感兴趣了。台台：“噢，不是的，而证据哩，你的，这正是证据。唉，只有从未喝酒的人，最容易醉的。”于斯汀：“没错。”贾奈特：“好啊，这是个说谎癖。”于斯汀：“不是。”贾奈特：“什么，他不是那样说的。一个人能讲千万个故事……我们不能说他是说谎癖，啊，他可怜……”台台：“是这样。他……他……他刚喝了两小杯，就来了不幸，这够了……他去……”贾奈特：“是啊，他走了，这更好了，他走了，而现在你们把他领回来给我。再说，我不信你们，我再也不信你们了。”于斯汀和台台正要溜走。贾奈特：“你们上哪儿？回来！”于斯汀已经出房门，台台随他而去。玛嘉理和马莱克被闹醒了。玛嘉理微笑，马莱克在床上，侧身看邻室的母亲。马莱克（对玛嘉理）：“妈妈，怎么啦？”贾奈特更大声地喊台台和于斯汀：“回来！”玛嘉理：“马留斯回来了。”马莱克：“啊，太好了！”（36）夜晚，院中静悄悄的。台台坐在院中的藤椅上，喘了一口气，他敲头上方的百页窗。台台：“莫尼克，啊！”莫尼克：“你喝多啦。去你的地窖，别回来了。”于斯汀：“卡洛琳！”莫尼克：“噢，还有一个哩！波，波，波……”于斯汀：“卡洛琳，我爱你！”台台：“但莫尼克……我是爱你的。”于斯汀：“卡洛琳！……我爱你。”莫尼克：“对，可你明天早晨再对我说吧。”说罢，轻轻地关上百页窗。于斯汀：“卡洛琳……我爱你，我……我……我爱你，卡洛琳！卡洛琳！……我爱你。”台台：“莫尼克……”台台和于斯汀的叫声终于惊醒了玛嘉理与马莱克。玛嘉理：“他们这么叫是干吗？这是恋爱的季节还是什么？”马莱克：“他们火烧屁股了。”玛嘉理：“你闭嘴，睡觉！”于斯汀（在窗外继续亲切地叫着）：“卡洛琳！”马莱克：“我怎么办？”玛嘉理：“去你的，睡觉！”（37）贾奈特家。马留斯还昏睡在贾奈特床上，半个身子压着贾奈特。贾奈特毫无动静，只是微笑着看马留斯，像母亲对待儿子那样。贾奈特：“你高大，你重，你压了我……但是，你别动……我喜欢你再高大，再重。我要窒息而死了，不过被你压死是美事。”（38）院中。夜晚。于斯汀和台台还未走。他们在继续搞爱。台台（对着百页窗）：“我以后各种罢工都参加，我答允你了……即使是邮局的，火车的，都参加。是警察的……教授的……女护士的……”于斯汀：“说得好，台台。”台台：“莫尼克！”于斯汀：“卡洛琳！”于斯汀与台台同时：“我们爱你。”他们的声音惊醒了贾奈特房中的马留斯，他醒了，看到自己躺在贾奈特身上。他用手擦擦眼，说：“噢，见鬼，我在哪儿？”贾奈特：“马留斯？”马留斯：“贾奈特，你在这儿干什么？我想我是喝多了。”贾奈特：“你永远爱我吗？”马留斯（微笑着对贾奈特）：“对，永远！”贾奈特：“要是你碰到另一个女人呢？”马留斯：“我告诉她，我有主啦！”贾奈特：“我的孩子呢？”马留斯：“同你一起管。”贾奈特：“就像你自己的一样。”马留斯：“就像我过去的一样。”贾奈特：“你还害怕吗？”马留斯：“是的，永远。”贾奈特：“你不再有事故啦？”马留斯：“我把手给你，拉手一起度过。”（39）院中。台台（叫）：“莫尼克！”于斯汀（叫）：“卡洛琳！”于斯汀与台台同时高叫：“我们爱你，爱……你！”（40）贾奈特家。两人还躺在床上，彼此微笑着对视。马留斯（对贾奈特）：“贾奈特！……”贾奈特温柔地哼了一声，以示答语。马留斯：“我爱你……”贾奈特微笑着注视马留斯，眼里充满爱意。（41）铁路的天桥上。马留斯穿着工装，自豪地往前走，他身旁是喜气洋洋的贾奈特。两人手拉着手。旁白：“马留斯与贾奈特会结婚的，他们不再有孩子，但生活得很美满。马留斯75岁时，由于手杖，滑倒，得了一个脑筋骨损伤。他颈部动了手术，跛着单腿，直到最后。贾奈特重新担任收银员，她到退休时，腰一直不好。于斯汀和卡洛琳还爱吃羊肉加豌豆，他们从未出现中毒症状，有时也在一起过夜。虽然如此，还是争吵加争吵，不论是罢工的日子还是足球赛的日子。台台和莫尼克担当着第四者。马莱克成了阿拉伯语教授，他用原文念可兰经。他会确认于斯汀同他说过的。玛嘉理将成为新闻记者，她会写：“埃泰克的穷人墙上将会画上塞尚的画，这些画原应在富人的墙上。马留斯与贾奈特将平安地休息在埃泰克的小公墓里，与他们作伴的是台台与莫尼克，于斯汀与卡洛琳和其他千万位无名工人。这部影片就是献给他们的。”（全剧终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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